箭是池千望射的。

早在今晚調人出大理寺之前，刑顏玉便先讓人送信到池府，想借下殷朗出來幫忙抓兇手，沒想池千望不僅答應了，且親自出馬。

池千望的箭術是闔京城有名兒的，百步穿楊，完全不在話下，當看到朱懷古跳下水去救楊小少爺時，他便已有心要動箭了，再觀至楊員外郎性命尤關時，他直接射中蕭師傅持刀的臂膀。

池千望與殷朗自遠處趕至新月湖岸邊時，蕭師傅已然被救上岸，只是陷於昏迷當中，春津也到了，確定楊小少爺已無性命之憂，至於楊員外郎，純粹是被接二連三的性命攸關給嚇得虛脫，睡一覺也就沒事兒了。

趙康靈案、楊芯溺亡案、阿來摔死案告破，四條人命的兇手蕭師傅被揖拿歸案，供認不諱，於當年養父母之死卻是認定了乃楊員外郎通風報信所致。

對此，刑顏玉特意派人前往當年當地衙門調查，快馬加鞭得知的結果是，當年確實有人同官府通風報信，但不是楊員外郎，而是想要借官府之手殺了起內訌欲從良的年青夫婦的山匪頭兒。

而山匪早在當年年青夫婦被官府圍殺過後不久，一舉被官府剿滅。

朱懷古拿著這個結果進牢獄告知蕭師傅，蕭師傅看著當年當地衙門的記錄檔案還原當年事實真相時，他許久未言。

她轉身便走，他反而開了口：

“你不說些什麽麽？”

朱懷古頭也沒回：“你會得到應有的懲罰，償還那些被你無辜殺害的人命，行刑後到下面，你去問問她們，看看她們想對你說些什麽吧。”

蕭師傅被判死刑，只是因著他所說的杜家母女冤案，他被延期行刑，提供罪證助刑顏玉查明兩年前杜家母女慘死真相，孫全書被抓，孫百戶怒而闖上大理寺大鬧，終在池千望親自出面之下力壓，以命以償，孫全書同被判死刑。

執刑之日，蕭師傅與孫全書同在午門被處決。

當兩顆人頭落地，朱懷古轉身離開，她終於親眼目睹了回人頭落地，沒有父兄想象中她會懼怕，也沒有她自已想象中事到臨頭捂眼不敢看。

從頭到尾，行刑的過程裏，她連眨下眼都沒有。

離開刑場的時候，她想著自已前世之死，想著父兄在她死後的情形。

善惡終有報，不管明不明真相，在罪惡之下，人總是不能生罪惡之心，但願有朝一日，她既能解開真相，也能保持著現如今這一顆清明的心。

等到真正死了同父兄相聚，她才會有臉對他們笑著說，她沒有辜負自小他們對她的教養，也對得起他們對她的期望。

案破之後，朱懷古便病倒了，再沒有到大理寺。

對此刑顏玉對池千望諸多怨言：“行刑當日，就不該讓懷古去刑場！”

池千望沒吭聲，殷朗道：

“當日懷古執意去，少爺不讓，還讓我看著懷古，可懷古……都是我沒用，沒能看住她。”

殷朗雖身手不錯，可要真比起腦子來，還真比不過朱懷古，刑顏玉想著也不吭聲了。

春津看完朱懷古後，便將藥方子開了遞給候在一邊的應扁，應扁立刻把藥方子交給小六子，小六子很快跑去抓藥。

應扁則隨著春津來到花廳，春津一進門，屋裏三個人都站了起來。

池千望讓應扁下去，抓好了藥煎了再端過來，應扁退下，他看向已在廳裏坐下的春津：

“小古怎麽樣？”

春津沒好氣地瞪眼：“能怎麽樣？就是得了風寒！大冷天下湖裏撈人，回來後又沒喝姜湯及時驅寒，得風寒再正常不過！就這樣的風寒，你就把我從太醫院給半途劫出來，還是殷朗親去！你知不知道，滿太醫院的人都以為你大理寺卿快不行了呢！”

聽到朱懷古不過是風寒，沒什麽大礙，池千望被春津數落也數落得安心，提步坐在春津身邊椅裏去：

“小古沒事兒就好。”

春津心火還沒下：“我看是你有事兒！”

又指指殷朗與刑顏玉：“你們都有事兒，全當我是府醫了是吧！”

殷朗不好意思地笑笑，刑顏玉嘻皮笑臉直接糾正：

“哪裏是府醫，明明是街頭的赤腳大夫！”

殷朗一個沒忍住，直接噗嗤一聲笑出來，池千望亦是勾起了嘴角，氣得春津又拿手指將三人一個一個點過，點到最後連自已也笑了。

夜裏朱懷古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，只覺渾身濕粘粘地難受，半睜眼那一刻，看到黑暗中模模糊糊池千望的臉，她還以為是在做夢，呢喃道：

“怎麽夢裏也有你？”

嘆氣：“真是陰魂不散啊，少爺……”

把特意不睡覺待在床榻邊給她守夜的池千望氣得鼻子都歪了，可惜隔日起來，朱懷古不僅風寒大好，連自以為是在夢裏的情景也給忘得一幹二凈，讓池千望想借下題發揮下都沒機會。

朱懷古見池千望自進大理寺，便在公事房裏臭著臉處理公文，她偷偷把殷朗拉到屋外面，還特意離得遠些，問他：

“少爺怎麽了？”

殷朗倒是知道朱懷古病了三天，躺在床榻上三天，池千望便給她守了三晚夜，只是不知夜裏她犯懵的插曲，被她這麽一問，直覺告訴他，大概同她有些關系，但具體，他還真想不出來，於是搖頭。

問不出來，剛想走回屋裏的朱懷古便被快步走過來的刑顏玉叫住了：

“懷古，聽說你好了，我特意過來看你！”

朱懷古揖禮：“刑大人。”

“叫什麽大人，喊我顏玉就好，不然喊聲刑大哥也行！”刑顏玉說完也沒理會朱懷古接不接受，又道：“午膳我請你到外面吃去，算是我謝謝你幫我接連破了三個案子！”

朱懷古還未說什麽，殷朗已然道：

“刑大人，午膳少爺已經安排好了，說是懷古一回來，大人準得請懷古吃一頓，於是少爺早讓我去訂好了酒樓位置，大人不介意吧？”

是池千望那家夥安排的，他介意有個鬼用，要是池千望來個不肯放人，朱懷古這小妮子定然也不會答應赴他約，刑顏玉哼一聲道：

“不介意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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